齊榮過來的路上遇到了點麻煩。

大概是早就派人跟著尹萌, 今天放學後，程啟蟄沒在第一時間把人聚起來，而是等學校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, 他才帶著一幫弟兄們陸續出現在錦華高中後門集合, 在尹萌畫室不遠處蹲守著。

幸好齊榮早就聽到消息, 時刻關註著這邊的動向，這才在第一時間發覺了。差不多等他們人集齊了，齊榮率先在他們眼前晃了個背影，把人引到遠離尹萌畫室的位置，才一次性把人給解決了。

不得不說，這次程啟蟄找來的人確實比之前的難對付。齊榮稍稍多費了些功夫, 才把他們全部撂倒, 轉身走的時候還被一個佯裝倒地的人陰了一棍子, 到現在後背還有些疼。

但這都不重要。

齊榮看著不遠處的尹萌，還有站在她身邊的趙驍，思索眼前的形勢。

巷子另一側, 跟著趙驍一起過來的兄弟們紛紛望向齊榮，目光不善。剛剛欺負尹萌的混小子還被他們摁在墻角蹲著動都不敢動，難道這是又來了個同夥？

尹萌率先回過神來。

她站穩了身子, 把借力扶在趙驍胳膊上的手收了回來, 側身換了另一只手，扶著墻。

“齊榮……”她小聲喊他的名字。聲音打破了兩撥人互相審視的氛圍。

齊榮這才擡步走過來。

趙驍問：“這是你朋友？”

尹萌點了點頭。

她走到齊榮跟前，給兩人介紹道：“齊榮, 這是趙驍，是我的……朋友。驍哥，這是齊榮，是齊叔叔的兒子。齊叔叔你還記得吧？”

“記得, 就是那個每次來鎮上都給你買奶茶的叔叔？”趙驍笑著說，努力帶著她回想這些還不錯的回憶，盡量幫她走出剛剛的驚恐。

尹萌果然笑了笑，點頭道：“是他。”

趙驍了然。

兩個男生互相打量了一眼，暗流湧動。

但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。

他們視線最後又齊齊地落在尹萌身上。

尹萌剛剛經歷了一番掙紮，此刻樣子有些微的狼狽。她紮在腦後的馬尾已經有些散了，褲子也被蹭上了厚厚一層灰，衣服到處都是褶皺，更因為胳膊剛剛被摁在墻上狠狠蹭過去，外面是一大片臟汙，即便隔著袖子也看得出來傷得不輕。

“我送你回家。”趙驍註意到尹萌站起來的時候右腿受不得力，多半是受了傷，主動提議道。但他也同樣註意到，自己剛說完，站在旁邊的男生眸色就沈下去幾分。

尹萌小聲道：“不用了驍哥，齊榮跟我順路，我跟他一起走吧。”她說著，仰頭看向齊榮。

齊榮點了點頭。

“那他？”齊榮目光落在角落裏，那個被趙驍兄弟們按住的男生此刻蹲在墻角，安靜如雞。

這人也知道自己踢到鐵板了，認慫認得徹底。聽到這邊提到自己，他立刻忙不疊地道歉：“對不起，驍哥，我認錯人了，我真沒想做什麽，這都是誤會啊驍哥……您放我一馬，您大人有大量……小妹妹，我錯了，我真錯了……”

尹萌目光看過去，猝不及防跟那人對視了一眼，她慌了一下神，下意識往後退了小半步。齊榮及時伸手在她肩上擋了一下，才沒讓她撞上墻。

“讓他安靜點。”趙驍看過去，臉色微沈，跟面對尹萌時的清朗陽光截然不同。

站在那人旁邊的兄弟立刻動了手，兩人一左一右各給了他一拳。那人除了挨揍時候的呼痛聲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。

齊榮感受到自己手掌之下，小姑娘的身體正在微微發抖。他嘴唇緊緊繃直，按捺住心底的怒氣。

趙驍也跟他差不多。

“我們學校的人，我來處理。放心。”他看著尹萌，輕聲說。放心的意思是，放心，不會讓他好過。

不遠處，被這麽一通教訓，那人早已經沒力氣掙紮了，軟著身子被趙驍的人架著，擡到了巷子深處。究竟要去哪裏做什麽，誰也不知道。

腳步聲漸漸走遠，巷子裏重新歸於安靜。

“時間不早了，你們回去吧，”趙驍看向尹萌，溫和地笑了笑，囑咐道，“路上小心點。”

尹萌點了點頭，道：“驍哥，下次見。”

……

尹萌跟齊榮走在回家的路上，兩個人挨得很近。

尹萌走路有些跛。她剛剛逃跑的時候慌不擇路，腳下踩到碎石，狠狠崴了一下，到現在走路還疼。她走得很慢，偶爾牽動到傷口，小小的“嘶”一聲，又怕被齊榮聽到，偷偷擡眼去瞄他的反應。

齊榮早就發現了。

快過馬路的時候，他突然伸出胳膊來，放在尹萌身前。

尹萌疑惑地看向他。

齊榮解釋：“扶著。”

尹萌這才擡手，小心翼翼地握在他小臂上，沈默半晌，才開口：“對不起，給你添麻煩了。”

齊榮沒吭聲。

已經是秋天了，小姑娘的手搭在他胳膊上，隔著一層輕薄的布料。大概是礙著男女有別，她沒握實，中間隔著幾縷空氣，但偏偏就是這樣松松地接觸著，皮膚才更加敏感地覺得不自在，還有些癢。

齊榮一整晚臉色都很不好看。

不是因為趙驍在，而是因為幸好趙驍在。

兩個人走在路上，天早就黑透了。路上只有昏暗的路燈和偶爾路過的車燈照明。

尹萌小聲問：“你是特意來找我的嗎？”

齊榮簡短地點了下頭，沈默片刻，又道：“來買東西，順路。”

尹萌輕輕笑起來。

“哦，這麽巧呀。”

齊榮別扭地別開臉，避開她含笑的眼睛。

兩人走到路燈處，尹萌才看見他嘴角的傷。

“你跟人打架了？”她驚訝地問，又想到自己剛剛扶著他胳膊的時候，他身子明顯僵硬了一下，追問道，“這次受傷了？傷在哪裏？”

齊榮眉頭微微一動。

他不樂意地動了動胳膊，讓尹萌扶得更穩當點，說話的時候帶著一絲隱秘的不耐，道：“沒有。”

尹萌當然不相信。

她擡手，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肩膀、後背，果然在碰到某處的時候明顯看到他眉頭克制不住地抖動了一下。

“就是受傷了。”她小聲說著，語氣十分篤定。

齊榮這次沒法再否認。

兩人回到家的時候，趙芳已經先睡下了。

尹萌洗完澡，呆在房間裏把自己身上的傷口處理好。等聽見他洗完澡回房間的聲音，她趕緊起身，帶上自己早早就拿出來放在桌上的小藥箱，敲響了隔壁房間的門。

“睡了嗎？”尹萌站在門口小聲問。

齊榮的聲音有些悶：“沒，怎麽了？”

尹萌道：“我這裏有東西給你，方便讓我進去嗎？”

她說完，安靜地等待著。

房門好一會兒才從裏面打開。

自從出了之前的意外，齊榮每次都記得好好鎖門。

他已經換上寬松的居家服，看見站在門口的尹萌，低笑道：“你知道這個時間來敲異性的房門，是什麽意思嗎？”

尹萌差點就被他這嚴肅的模樣給唬住了。

但也就是一秒鐘的時間。下一秒，她身子微微一矮，從他撐在門框上的胳膊下面鉆了過去。

自從他住進來以後，這個房間尹萌還一直沒再進來過，現在進來了，只覺得跟之前比似乎也沒什麽變化。入眼沒有多少他的個人物品，唯一放在外面的幾件衣服也收拾的很整齊，疊放在一邊。他書桌上零零散散擺著幾本書，但都不是他們上課的書，書名很長，尹萌沒仔細看，已經被他擡手收拾到一邊。

“進來參觀的？”他挑眉問。

尹萌把藥箱放在他桌上打開，擺出裏面的藥膏、酒精和其他家裏常備的醫用品。

“你哪裏受傷了？給我看看，我給你擦藥。”

齊榮看著小姑娘認真的模樣，笑道：“你給我擦藥？”

尹萌正色道：“別小看我。我爸以前幫人幹活，受傷回來都是我幫他處理的，淤傷用什麽破口用什麽我都清楚得很。”

齊榮好笑地看了她一眼，擡手放在衣擺，做出一副要脫衣服的樣子，道：“我這傷的位置，你確定要看？”

他原以為看他脫衣服，小姑娘一定要被嚇跑了。就像第一次誤闖他房間她羞得臉紅到耳根那樣。

但尹萌沒有。

她定定地站在那裏，等著他下一步動作。

齊榮反而猶豫了。

“你真要看？”

尹萌點頭，認真道：“嗯。”她剛剛碰過他的背，大概知道傷在哪。那位置他自己抹藥一定碰不到，所以才特意過來幫忙。

齊榮無奈地輕嘆一聲。

他雙手勾著衣擺，從下面掀起來。

入目是漂亮的腹肌，還有男生精瘦的腰。

但很快，他就背過身去了，讓尹萌看到他後背的傷。

其實他沒挨幾下，只是偶爾對面幾個人一起，他躲不過去才被對方打到，但即便打到了他，他也一定乘以幾倍地揍了回去。後背最重的那一下，是被那個裝昏的人陰的那一下，棍子砸出來的深深一片淤青，甚至還能看出來棍子的形狀。

尹萌抿了抿唇，有些心疼。

她想了想，道：“你趴床上去吧？”坐在椅子上揉藥酒，她不好發力。

齊榮老實照做。

尹萌拿著藥酒，跪坐在他身側，手上擦著藥酒按在他背上。

“疼嗎？”

“不疼。”他低聲說。

就是有些心神不寧，不知道是因為身下柔軟的床，還是身側柔軟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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